讲述楼长自己的故事

很多美丽的故事都是这样开头的：一个神秘的人，瞬间挥就一幅神奇画卷。故事的主人公就这样带着兴奋好奇与憧憬走进画卷，在画卷里他经历了一次与自己原来生活截然不同的漫游历程，与此同时，转换了人生角色的他，用着画卷里另一双敏锐的眼睛，看到了一个以前从未看到的自己。没想到这样的故事在现实中依旧美妙，报社关于楼长的故事的一个创意，把我领进了楼长们的生活画卷中去。在两天的采访过程中，我聆听着楼长们的内心独白，突然发现当自己置身 到那种繁忙而又琐碎，时常担心着，也时常开心着的生活中去时，我才能真正理解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和楼长们聊天的同时，我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同学们，暗自揣摩着：如果我们换一双眼睛看自己，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呢，会和自己原先设计的一样吗？忙忙碌碌的两天采访一眨眼就过去了，现在想起来就好像一场梦，毕竟我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但当我提笔重温这段经历时，很多文字蕴集在心头，有个声音从远方传来：关于楼长们，确实该写点什么了。是的，很多的感触还是需要大家来分享的。

 

迎新诗与送别情

    人，总是希望自己得到关注，得到肯定，尤其是在最最脆弱的时候。

    去年的金秋，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天南地北的学子们，带着丰收的喜悦，汇集到这个向往已久的校园。他们的脸上都还尚未抹去中学生的稚气，心中的喜悦与新鲜感被旅途的劳累和对新生活的茫然所牵绊，强烈的想家愁绪不知如何排遣。试想一下，当最需要安慰的你走进收拾的整整齐齐井然有序的新家，看到楼长和蔼亲切的如母亲一般的笑脸时，你难道不为之所动吗？为了给我们家的温暖，当时一位楼长突发灵感，在宣传板上写了一首迎新短诗，从母亲走过来的她们，当然知道孩子们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慰藉。一首短诗，也许很平常，但是，却能在最恰当的时候起到非同寻常的效果，我相信住在34楼的女生们，是不会忘记楼长送给自己的这份精致的礼物的。

 

    毕业生离校，总是与伤感联系在一起。临近毕业的那一段时间，是最容易孤独，也最容易迷茫的，他们总是急于找到一种发泄方式，于是每年都会发生类似在墙上门上随意涂抹这类事情。我们采访一位刚刚送走一批毕业生的楼长时，他感慨良深的说：“最近有位刚毕业的学生还打电话回来，他说临走的时候看到我在黑板上写给他们的那篇送别的文章时，很是感动。毕业生的感情其实特别细腻，他们都不希望自己走得一声不响，如果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离去，他们会很难过的，觉得4年时间没有在这个校园里留下一点自己的足迹。所以当时我就写了这篇文章来为他们送别。”很遗憾，我没有看到那篇文章，不过我相信，在这批刚刚离去的学子们心里，这篇文章，包括这位慈祥的楼长，已经同他们关于燕园的回忆永远的交汇一起了，成为他们记忆中一道永恒的风景线。

    在与楼长的接触中，我很惊讶于他们考虑问题之细致，对我们体贴之入微。生活中处处都是科学，严谨的思维不光只是应用于证明和编程。楼长们大多是因为年龄原因从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退下来的，虽然他们可能不像教授们那样通今博古妙手著文章，但生活的大课堂却留给了他们无尽的财富，只要你用心去挖掘，会发现自己受益匪浅的。经历过生活风浪的人总有一种点石成金的妙招，他们能够把多年来积累的为人处事的道理化作平凡生活中朴实无华但又意味深长的言语和不经意间的指点，使听者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楼长们的子女大多都比我们还大，他们对我们就像父母对孩子一样的呵护，聊天时楼长们总是时时叨念着这样的话：“其实，他们都是孩子啊”，“我们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看”，“与这些孩子在一起，好像自己年轻了几十岁”，“真的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望着这些楼长们，我真的很感动，他们中间很多人放弃了每天在家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而选择了我们，选择了这种让人忙碌让人焦心的生活；真的很感动，他们让我们能够在远离父母的异乡找到一种家的温暖。一直以来，他们都在默默的为我们张罗着，可粗心的我们注意到了吗？

楼长特写

    在我们与楼长聊天的时候，时常会有同学来找楼长买电话卡或是换零钱。当时，一位楼长正很细心的拿着几张不同面值的纸币，耐心的教同学们识别假币。她告诉我们说：“现在的孩子，总是不仔细，拿了假币都不知道。我们做楼长的，有时就得力所能及的担起这个责任，教会他们。我们自己原先也不是太懂，还专门去学，连两元的我们都要知道认，然后就尽可能的教他们，有时候要教好几次，总之，他们不再上当，我们也就放心了，都是父母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啊，被骗了就太不值了。”说完以后，她还饶有兴致的拿起钱来教我们认，真没想到原来识别一张假币可以有这么多的方法，这对我们来说可真算是额外的收获了。

    由于电脑的使用越来越普遍，加之校园网开通，学生电脑的拥有量激增。可是，机多事也多，尤其是女生，常常碰到一些难题，需要男生上楼来维修。女生楼长对此可真是左右为难。一位楼长说：“看她们着急的样子，我们有时候只好同意让他们押证件以后上去，可是，就因为这样，我们要比以前警惕好几倍，防止一些坏人趁人多混上楼。”就这样，许多楼长都练就了火眼金睛，大多数时候能从来人的架势判断出他的身份，但是这可不是简单的工作，注意力可是要100%集中的。聊天时，楼长也常劝孩子们养成自己动手的习惯，不要什么事都依赖别人。对此，一位和蔼的楼长还兴致勃勃的告诉我们一个小插曲。当时一位同学刚买的电脑出了问题，程序都装好了以后才发现显示屏上什么都没有，窘的那位利用课余时间兼职干维修的大学生满头大汗。楼长凭经验让他检查背后的焊接是否牢固，最后发现问题果然在此，大学生佩服的五体投地，怎么也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楼长。楼长轻描淡写的讲完这个故事后，语重心长的说：“其实，我以前干过这东西，谁是生下来什么都会的，自己多摸索一下就会了。”希望她的话能对女生们略有启发。

    眼下正值足球赛事的旺季，我总琢磨着，不知男生看球和学校的熄灯制度是否会有冲突。我们走访了几位男生楼的楼长，这才发现，原来大部分的楼长和同学们只是大球迷与小球迷的区别，说起看球，都兴致很高。一位有趣的楼长还向我们述说起两颗门牙的故事，说是年轻的时候对足球太狂热，一不小心把门牙给碰掉了。有经验的楼长告诉我们，球赛大多是周六周日，所以与熄灯不会常常发生冲突。如果有时候正好碰上，同学们都挺懂事的，只要解释清楚就行了。当然，如果要看球，那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一位球迷楼长就拿起他的法宝——“超级短波王”，说是收听效果特别好，有时候同学们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楼长室里有电视呢。

如果有人认为男生楼楼长不如女生楼楼长的细心，那他就太武断了。不知男生们注意过楼下的报纸没有，是否发现上面的内容都是自己顶感兴趣的那些部分。因为空间的限制，报纸不可能整份都粘贴，一位楼长说，他认为教育应该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所以大家尤其是功课特别繁忙的学生不喜欢看那些大篇幅的空洞的长篇大论。所以，他所选择粘贴的版面往往包括很多用具体事例来说理的一些杂文类的小文章；他不光鼓励学生们多看报纸，自己也很关注报上的内容。有一次，物理系的一位男生要到英国留学，临走时与楼长一起聊天，楼长突然想起曾经在报上看到的一篇介绍留学英国注意事项的文章，于是他凭借着记忆一条一条的叮嘱起来。听到这里，我对他的记忆力还真是惊叹不已。

楼长眼中的我们

    当问起楼长们对北大学生的印象时，他们都反映北大学生特别懂事好学，当然毕竟是孩子，有时候总免不了闹些情绪。女生楼楼长对学生晚归现象尤其烦恼，有的楼长最初因为适应不了晚上频繁起床的折磨，早上起来身体直发虚，甚至瘫倒在公共汽车上。她们说，如果是为了功课，或者作实验，她们能够理解，只希望学生对自己说实话。作为楼长，一人的身上担着照顾几百人的责任，还需要同学们的配合。难怪有的楼长说，从做楼长的第一天起，她给自己下的目标就是保证学生的安全，健康和学习。安全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自己每天最幸福的就是早上起来大家都平平安安，自己心里也觉得特舒坦。但是现在有些学生的自我保护意识还不强，一位楼长说，她们不反对学生出去交往，但是，希望同学们把持住一定的度，一些过激的举动可能会造成终身的遗憾。

    谈到学生经商的现象时，一位退休以前曾是大学老师的楼长对此深为不满。在他所负责的楼内，住着从大一本科到博士不同年级的学生，给管理带来了许多不便。但令他最不满意的还是每天到了晚上熄灯以后，总有一些学生拿着电话卡上门推销。他认为学生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学习，知识经济里最重要的财富是知识，学生一旦下了海，就不可能安下心来好好学习了。对他的观点，我不知道该做何评论，但是，他希望我们不要荒废了这几年——它可能是我们中间大部分人一生中最后的纯粹的读书时光了——这份心意，我却是很强烈地体会到了。

    许多楼长都提到了责任心问题。日常生活中有很多琐事，事情虽小，也能从中看出一个人的品格来。古人就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与我们日常生活接触最为紧密的楼长们希望我们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譬如整理寝室，码车——都不要懈怠，要为社会为家人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

    说到做楼长的体会时，许多楼长都特别平和。毕竟，我们大家都是这个校园的匆匆过客，能在一起就是一份缘，我们拽不住时间的脚步，只能尽自己所能，好好珍惜在一起的这段时光。一位楼长的话特别让我感动，他说：“没什么要求，只要这些孩子对我满意就好，别让他们带着遗憾走。”有的楼长还说，她特愿意上班，能跟这些孩子们在一起，不寂寞，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

是啊，一起来珍惜这段缘吧！

                作者：江雁               2001年